李杰其实蛮喜欢在晚上漫步,因为这会给他一个不小的错觉,他感觉整个世界都会静静的呆在他身边,而他就像夜间的皇帝一样,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,李杰甚至会和自己说话。
这种感觉从一开始就存在了,李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,自己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接纳了黑夜,起初以为这是少年时代的幻想,李杰也试着让自己清醒过,但随着年龄的增大,自主意识的觉醒,李杰也终于从身边为数不多的人身上得出了答案,他们畏惧黑暗,喜欢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事物,会为了干脆面里的一张卡片而买下一堆永远也吃不完的干脆面,从这些人或多或少的不正常举动里恍然大悟,李杰得出了,哦,这就是我的爱好,不多的与别人完全不同的爱好,只是有些奇怪,和他们一样奇怪,的结果。
李杰有些累了,也是因为左右无人,不用在意他人的目光,他心里一松,靠在了水泥构成的电线杆上,虽然商场离家并不是很远,但,是个人刚睡醒都会感觉力不从心。
从口袋里掏出木盒,小心翼翼的将甲虫从里面拿出,甲虫黑色光滑的甲壳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妖异,十分引人注目,李杰摆弄着甲虫,看着它如宝石般闪闪发亮的外壳若有所思。
“应该给它取个名字的,这么漂亮的甲虫,总是叫甲虫,甲虫的,总感觉很土,而且这甲虫真的是甲虫吗?虽然说有壳……”
李杰有些漫不经心的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硬质的烟盒,从里面取出了一些似乎已经死去的面包虫,丢在了甲虫旁边,因为手的空间有限,李杰注意力又有些不集中,以至于有不少面包虫落到了地上,如果是平时的话,李杰恐怕会稍微在意一下别人的视线,然后再弯腰将虫子捡起来,但现在是黑夜,哪怕没有人在注目,黑暗就足够让小气鬼李杰打消主意了,考虑了一下,弯腰也不一定会找到失去的虫子,李杰犹豫了一下,暂时将取名的冲动压制了下去,专心喂食起了甲虫。
不得不说,这只甲虫太能吃了,而且它似乎也不挑剔,无论死物活物都来者不拒,看着它大快朵颐的样子,李杰开始对手心中因甲虫进食时产生的异样瘙痒,产生了一丝抗拒。
“如果它的反应再多点,在可爱一点儿就好了。”李杰看着木木的甲虫有点惋惜的想到。
李杰也记不住自己到底往烟盒里塞了多少只面包虫了,他只记得当时的,肯定够了,要不再装点,这么多肯定够了,的心情,此时烟盒内一只面包虫都倒不出来了,而甲虫刚刚才停止进食的动作,手心里也只剩一点残渣,甲虫正在一点点将残渣往嘴里塞,李杰感受着手心中微微的瘙痒,总感觉自己可能不经意间带回了一只神兽,只是这只神兽似乎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。
夜色似乎加重了几分,手中甲虫背部的光亮黯淡了不少,李杰抬头看了一眼明亮的月亮,心中一丝疑惑产生,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违和,但很快,他便忘掉了这件事,将甲虫用半湿的卫生纸擦拭了一下,放进了上衣口袋里,随后拍了拍手,扭头拐进了巷道。
李杰的出租屋虽然离学校不远,但越来越超现代化的事物不停出现,以至于平房都仿佛成为了上个世纪的产物,这一片待开发的平房,甚至都成了附近的一个景点,不过别的是鹤立鸡群,这个就是鸡立鹤群了,但说笑归说笑,李杰还是很感谢城市的不断前进的,拜它所赐,李杰才能租到这么便宜的房子,否则李杰注定得住宿舍,毕竟每月动辄几千上万,还是抢手货色的出租屋 可不是李杰能租到的。
李杰能租到的也就只有这种“危房”了,但就算房子再不好,也是李杰的家,这种认同感,在肚子饿了之后更深了,刚刚看着甲虫一顿狂吃,李杰的口水也不禁分泌了一些。
然而这个的念头还没持续太久,热气腾腾的饭菜也仅仅只幻想出半个馒头,转过几个街口的李杰便看到巷道的另一侧,自己家的方向正升腾起冲天的烈焰。
李杰的脑子顿时一阵空白,一个不好的念头就像气球一样猛地膨胀起来,刚刚还充满幸福的脸,变得如白纸般煞白,脑海中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他,猛地一哆嗦,不顾难以视物的危险,飞快的冲进了巷道,试图挽救这场灾难,他不敢看冲天的烈焰,他害怕看了之后脑海中会不可抑制的产生放弃的念头。
火焰在蔓延,闷热的空气开始变得灼热和干燥,噼里啪啦的火焰烧灼声活像房屋倒塌的声音,冲到火焰里面,李杰的速度反而变快了,火光会照耀李杰的路,为他指引正确的方向,但光将照亮的事物,同样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。
往日堆满杂物堆的小巷,现在反而干净了不少,树叶腐烂的气味也消失不见,李杰似乎已经知道了结果,这种阴湿的道路不可能成为着火源,既然火焰不是从这里开始蔓延,那就只能是殃及池鱼。
李杰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,一丝火苗从空中飘起,烧焦了他的发梢,他疯狂的回忆了起来,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,煤气明明好好的关上了,家里也没有什么运行的电气设备,附近更不可能有其他人居住,那为什么会着火?
短短的一小段路程,现在却可有可无,刚刚的拼劲似乎随着理性的觉醒已然消失不见,李杰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,如果自己不在那间该死的员工休息室里睡着的话,那现在恐怕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,如果没睡着的话,那点引火的火苗自己就能狠狠的踩息了。
“为什么?是我的错吗?我的……吗?”
李杰没有行动,甚至开始倒退起来,因为前面的火焰越发的灼人,它似乎点燃了附近的树木,以至于李杰的脑袋上直落烧焦的叶子。
但李杰的速度依旧不快,他越接近巷道的出口,速度就越慢,眼睛在越来越浓的黑烟中,极力的睁大,用尽了勇气,紧盯着前方刚刚自己没能越过的道路,他的眼中满是希冀,就好像这些火焰就真的是只在巷道里燃烧一样。
然而上天是残酷的,哪怕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妄想,都不会轻易的给予李杰,终于,随着墙壁另一侧的一声巨大的“轰隆”声响起,断绝了最后一丝希望的李杰,头一歪,冲向了出口。
委屈在李杰心中蔓延,然而干瘪的眼睛挤不出一滴眼泪,他的确有委屈的权利,但他却没有宣泄的对象。
上天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做的的确很过分,又好像是李杰祸不单行,往日绝对能避开的坑洞,这次却没能避开。
身体在空中停留的那一瞬间,李杰没有慌张,没有去想对策,甚至就连身体也停止了挣扎,他不知天高地厚的脑子里居然闪过了两个圆圆的东西,他竟然在这危急时刻想起了放在柜子上的两个肉夹馍。还没来得及对自己奇异的想法感慨一下,地球引力和惯性便将李杰狠狠的摔在了半干的泥土里。
思考短暂的停止了,连带着李杰甚至觉得世界都安静了,火焰和光亮,伤心与痛苦瞬间脱离了他的身体,这个躺在长年不见阳光的腐臭泥土里的身影忽然间有些困了。
但短暂的安逸没能持续太久,人类求生的本能支配了李杰的身体,在天生畏惧火焰的本能和对伤痛恐惧的天性驱使下,李杰浑身一颤,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,还没来得及站直身体,便踉跄的跑了出去,慌乱中,他还回头看了一眼。
被火焰照亮的巷道里,所有的东西都在燃烧,火焰甚至蔓延到了泥土里面,长年累月积攒的落叶似乎也从泥土里面探出了身体,以火焰的形式。
李杰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模糊,他的眼球上印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影子,他本能的用手揉了一下眼睛,却忽略了用满是脏污的手抚摸眼睛会带来怎样的后果。
眼睛理所当然的痛了起来,挤入异物的感觉让李杰的眼皮无法睁开,然而这时,前方理应只存在火焰的世界却出现了脚步声,而且脚步的节奏还在加快,杂乱无章的脚步声映照着脚步的主人正在冲刺。
李杰第一时间只是觉得有人在向外逃,但很快常理便让李杰起了疑心,这里一直只有李杰一人住在这里,而且这里还是待拆迁的地方,阴暗潮湿的巷道也足够将想要来这里玩耍的小孩拒之门外,这里平时不可能有人,更别提现在是晚上了。
如果说火焰的蔓延是人烟的稀少,走到自己前面的人应该不是将火扑灭,就是报警寻求帮助,那现在,一连串的脚步声是什么?
“只能是人啊!不然还会是什么?”
哪怕理智和常理再怎么怀疑,稳固了二十多年的世界观也不可能轻易被打破,只是闪电间,李杰回想起了胸口处的诡异甲虫。
而就在此时,一声嘶吼也如惊雷般炸裂开来。
李杰脸色一滞,整个身体也因为这声嘶吼差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,胃部一阵不可抵挡的反胃感凭空出现,又因为胃部实在没什么东西又忽然消失。恐怖在缺乏信息的状态下无限放大,李杰的压力节节攀升,最终突破了眼睛的不适,他用尽力气睁开眼睛,通红的眼球上印入了一个如同野兽般奔跑的,浑身通红,张牙舞爪,面部骨骼清晰可见的——人!
这一刻,恐惧没能夺走李杰的行动,他脑海中全是那浴火之人的狰狞表情,那只用了为数不多的肌肉,所呈现出的恐怖表情。
生平第一次,李杰爆发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恐怖速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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